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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回 墨斗剖明皮熊犯案 乌盆诉苦别古鸣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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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回 墨斗剖明皮熊犯案 乌盆诉苦别古鸣冤

时间:17-06-04 20:07:26 | 点击:550

  
  
  
    
  

  且说酒保斟上一壶酒来。那人一面喝酒,一面带有惊慌之色,举止失宜。只见坐不多时,发了回怔,连那壶酒也未吃完,便匆匆会了钱钞而去。包公看此光景,因问酒保道: 这人是谁? 酒保道: 他姓皮名熊,乃二十四名马贩之首。 包公记了姓名,吃完了饭,便先叫包兴到县传谕,就说老爷即刻到任。包公随后就出了饭铺,尚未到县,早有三班衙役、书吏人等迎接上任。到了县内,有署印的官交了印信,并一切交代,不必细说。

  包公便将秋审册籍细细稽察,见其中有个沈清伽蓝殿杀死僧人一案,情节支离。便即传出谕去,立刻升堂审问沈清一案。所有三班衙役早知消息,老爷暗自一路私访而来,就知这位老爷的利害,一个个兢兢业业,早已预备齐全。一闻传唤,立刻一班班进来,分立两旁,喊了堂威。包公入座,标了禁牌,便吩咐: 带沈清。 不多时,将沈清从监内提出,带至公堂,打去刑具,朝上跪倒。包公留神细看,只见此人不过三旬年纪,战战兢兢,匍匐在尘埃,不像个行凶之人。包公看罢,便道: 沈清,你为何杀人?从实招来! 沈清哭诉道: 只因小人探亲回来,天气太晚,那日又蒙蒙下雨,地下泥泞,实在难行。素来又胆小,又不敢夜行,便在这县南三里多地有个古庙,暂避风雨。准知次日天未明,有公差在路,见小人身后有血迹一片。公差便问小人从何而来,小人便将昨日探亲回来、天色太晚、在庙内伽蓝殿上存身的话,说了一遍。不想公差拦住不放,务要同小人回至庙中一看。哎呀!太爷呀!小人同差役到庙看时,见佛爷之旁有一杀死的僧人。小人实是不知僧人是谁杀的。因此二位公差将小人解至县内,竟说小人谋杀和尚。小人真是冤枉!求青天大老爷明察! 包公闻听,便问道: 你出庙时,是什么时候? 沈清答道: 天尚未明。 包公又间道: 你这衣服,因何沾了血迹? 沈清答道: 小人原在神橱之下,血水流过,将小人衣服沾污了。 老爷闻听,点头,吩咐带下,仍然收监。立刻传轿,打道伽蓝殿。包兴伺候主人上轿,安好伏手。包兴乘马跟随。

  包公在轿内暗思: 他既谋害僧人,为何衣服并无血迹,光有身后一片呢?再者虽是刀伤,彼时并无凶器。 一路盘算,来到伽蓝殿,老爷下轿,吩咐跟役人等不准跟随进去,独带包兴进庙。至殿前,只见佛像残朽败坏,两旁配像俱已坍塌。又转到佛像背后,上下细看,不觉暗暗点头。回身细看神橱之下,地上果有一片血迹迷乱。忽见那边地下放着一物,便捡起看时,一言不发,拢入袖中,即刻打道回衙。来至书房,包兴献茶,回道: 李保押着行李来了。 包公闻听,叫他进来。李保连忙进来,给老爷叩头。老爷便叫包兴传该值的头目进来,包兴答应。去不多时,带了进来,朝上跪倒: 小人胡成给老爷叩头。 包公问道: 咱们县中可有木匠么? 胡成应道: 有。 包公道: 你去多叫几名来,我有紧要活计要做的,明早务要俱各传到。 胡成连忙答应,转身去了。

  到了次日,胡成禀道: 小人将木匠俱已传齐,现在外面伺候。 包公又吩咐道: 预备矮桌数张,笔砚数分,将木匠俱带至后花厅,不可有误。去罢。 胡成答应,连忙备办去了。这里包公梳洗已毕,即同包兴来至花厅,吩咐木匠俱各带进来。只见进来了九个人,俱各跪倒,口称: 老爷在上,小的叩头。 包公道: 如今我要做各样的花盆架子,务要新奇式样。你们每人画他一个,老爷拣好的用,并有重赏。 说罢,吩咐拿矮桌笔砚来。两旁答应一声,登时齐备。只见九个木匠分在两旁,各自搜索枯肠,谁不愿新奇讨好呢!内中就有使惯了竹笔,拿不上笔来的;也有怯官的,战战哆嗦画不像样的;竟有从容不迫,一挥而就的。包公在座上,往下细细留神观看。不多时,俱各画完,挨次呈递,老爷接一张,看一张,看到其中一张,便问道: 你叫什么名字? 那人道: 小人叫吴良。 包公便向众木匠道: 你们散去,将吴良带至公堂。 左右答应一声,立刻点鼓升堂。

  包公入座,将惊堂木一拍,叫道: 吴良,你为何杀死僧人?从实招来!免得皮肉受苦。 吴良听说,吃惊不小,回道: 小人以木匠做活为生,是极安分的,如何敢杀人呢?望乞老爷详察。 老爷道: 谅你这厮决不肯招。左右,尔等立刻到伽蓝殿将伽蓝神好好抬来。 左右答应一声,立刻去了。不多时,将伽蓝神抬至公堂。百姓们见把伽蓝神泥胎抬到县衙听审,谁不要看看新奇的事,都来。只见包公离了公座,迎将下来,向伽蓝神似有问答之状,左右观看,不觉好笑。连包兴也暗说道: 我们老爷这是装什么腔儿呢? 只见包公从新入座,叫道: 吴良,适才神圣言道,你那日行凶之时,已在神圣背后留下暗记。下去比来。 左右将吴良带下去。只见那神圣背后肩膀以下,果有左手六指儿的手印;谁知吴良左手却是六指儿,比上时丝毫不错。吴良吓的魂飞胆裂,左右的人无不吐舌,说: 这位大爷真是神仙,如何就知是木匠吴良呢? 殊不知包公那日上庙验看时,地下捡了一物,却是个墨斗;又见那伽蓝神身后六指手的血印,因此想到木匠身上。

  左右又将吴良带至公堂跪倒。只见包公把惊堂木一拍,一声断喝,说: 吴良,如今真赃实犯 ,还不实说么? 左右复又威吓,说: 快招!快招! 吴良着忙道: 太爷不必动怒,小人实招就是了。 案房书吏在一旁写供。吴良道: 小人原与庙内和尚交好。这和尚素来爱喝酒,小人也是酒鬼。因那天和尚请我喝酒,谁知他就醉了。我因劝他收个徒弟,以为将来的收缘结果。他便说: 如今徒弟实在难收。就是将来收缘结果,我也不怕。这几年的工夫,我也积攒了有二十多两银子了。 他原是醉后无心的话。小人便问他: 你这银子收藏在何处呢?若是丢了,岂不白费了这几年的工夫么? 他说: 我这银子是再丢不了的,放的地方人人再也想不到的。,小人就问他: 你到底搁在哪里呢? 他就说: 咱们俩这样相好,我告诉你,你可不许告诉别人。 他方说出将银子放在伽蓝神脑袋以内。小人一时见财起意,又见他醉了,原要用斧子将他劈死了。回老爷,小人素来拿斧子劈木头惯了,从来未劈过人。乍乍儿的劈人,不想手就软了,头一斧于未劈中。偏遇和尚泼皮要夺我斧子。我如何肯让他,又将他按住,连劈几斧,他就死了。闹了两手血。因此上神桌,便将左手扶住神背,右手在神圣的脑袋内掏出银子,不意留下了个手印子。今被太爷神明断出,小人实实该死。 包公闻听所供是实,又将墨斗拿出,与他看了。吴良认了是自己之物,因抽斧子落在地下。包公叫他画供,上了刑具,收监。沈清无故遭屈,赏官银十两,释放。

  刚要退堂,只听有击鼓喊冤之声。包公即着带进来。但见从角门进来二人,一个年纪二十多岁,一个有四十上下。来到堂上,二人跪倒。年轻的便道: 小人名叫匡必正。有一叔父开缎店,名叫匡天佑。只因小人叔父有一个珊瑚扇坠,重一两八钱,遗失三年未有下落。不想今日遇见此人,他腰间佩的正是此物。小人原要借过来看看,怕的是认错了。谁知他不但不借给看,开口就骂,还说小人讹他,扭住小人不放。太爷详察。 又只见那人道: 我姓吕名佩,今日狭路相逢,遇见这个后生,将我拦住,硬说我腰间佩的珊瑚坠子是他的。青天白日,竟敢拦路打抢。这后生实实可恶!求太爷与我判断。 包公闻听,便将珊瑚坠子要来一看,果然是真的,淡红,光润无比,便向匡必正道: 你方才说此坠重够多少? 匡必正道: 重一两八钱。倘若不对,或者东西一样的极有,小人再不敢讹人。 包公又问吕佩道: 你可知道此坠重够多少? 吕佩道: 此坠乃友人送的,并不晓得多少分两。 包公回头,叫包兴取戥子来。包兴答应,连忙取戥平了,果然重一两八钱。包公便向吕佩道: 此坠若按分两,是他说的不差,理应是他的。 吕佩着急,道: 嗳呀!大爷呀!此坠原是我的,好朋友送我的,又平什么分两呢?我是不敢撒谎的。 包公道: 既是你相好朋友送的,他叫什么名字?实说! 吕佩道: 我这朋友姓皮名熊,他是马贩头儿,人所共知。 包公猛然听 皮熊 二字,触动心事,吩咐将他二人带下去,立刻出签,传皮熊到案。包公暂且退堂,用了酒饭。

  不多时,人来回话: 皮熊传到。 包公复又升堂: 带皮熊。 皮熊上堂跪倒,口称: 太爷在上,传小人有何事故? 包公道: 闻听你有珊瑚扇坠,可是有的? 皮熊道: 有的。那是三年前小人捡的。 包公道: 此坠你可送过人么? 皮熊道: 小人不知何人失落,如何敢送人呢? 包公便问: 此坠尚在何处? 皮熊道: 现在小人家中。 包公吩咐将皮熊带在一边,叫把吕佩带来。包公问道: 方才问过皮熊,他并未曾送你此坠,此坠如何到了你手?快说! 吕佩一时慌张,方说出是皮熊之妻柳氏给的。包公就知话内有因,连问道: 柳氏她如何给你此坠呢?实说! 吕佩便不言语。包公吩咐: 掌嘴! 两旁人役刚要上前,只见吕佩摇手,道: 老爷不必动怒,我说就是了。 便将与柳氏通奸,是柳氏私赠此坠的话,说了一遍。皮熊在旁听见他女人和人通奸,很觉不够瞧的。包公立刻将柳氏传到。谁知柳氏深恨丈夫在外宿好,不与自己一心一计,因此来到公堂,不用审问,便说出丈夫皮熊素与杨大成之妻毕氏通奸。 此坠从毕氏处携来,交与小妇人收了二三年。小妇人与吕佩相好,私自赠他的。 包公立刻出签,传毕氏到案。

  正在审问之际,忽听得外面又有击鼓之声,暂将众人带在一旁,先带击鼓之人上堂。只见此人年有五旬,原来就是匡必正之叔匡天佑,因听见有人将他侄儿扭结到官,故此急急赶来,禀道: 只因三年前不记日子,托杨大成到缎店取缎子,将此坠做为执照。过了几日,小人到铺问时,并未见杨大成到铺,也未见此坠,因此小人到杨大成家内。谁知杨大成就是那日晚间死了,也不知此坠的下落,只得隐忍不言。不料小人侄儿今日看见此坠,被人告到太爷台前。惟求太爷明镜高悬,伸此冤枉! 说罢,磕下头去。

  包公闻听,心下明白,叫天佑下去,即带皮熊、毕氏上堂,便问毕氏: 你丈夫是何病死的? 毕氏尚未答言,皮熊在旁答道: 是心疼病死的。 包公便将惊堂木一拍,喝声: 该死的狗才!她丈夫心疼病死的,你如何知道?明是因好谋命。快把怎生谋害杨大成致死情由,从实招来! 两旁一齐威吓: 招!招!招! 皮熊惊慌,说道: 小人与毕氏通奸是实,并无谋害杨大成之事。 包公闻听,说: 你这刁嘴的奴才!曾记得前在饭店之中,你要吃酒,神色慌张,举止失措,酒也未曾吃完。今日公堂之上,还敢支吾!左右,抬上刑来! 皮熊只吓得哑口无言,暗暗自思道: 这位太爷如此明察,别的谅也瞒不过他去,莫若实说,也免得皮肉受苦。 想罢,连连叩头,道: 太爷不必动怒,小人愿招。 包公道: 招来! 皮熊道: 只因小人与毕氏通奸,情投意合,惟恐杨大成知道,将我二人拆散。因此定计,将他灌醉,用刀杀死,暗用棺木盛殓,只说心疼暴病而死。彼时因见珊瑚坠,小人拿回家去,交付妻子收了。即此便是实情。 包公闻听,叫他画供。即将毕氏定厂凌迟,皮熊定了斩决,将吕佩责四十板释放,柳氏官卖,匡家叔侄将珊瑚坠领回无事。因此人人皆知包公断事如神,各处传扬,就传到了行侠尚义的一个老者耳内。

  且说小沙窝内有一老者姓张行三,为人梗直,好行侠义,因此人都称他为 别古 。(与众不同谓之 别 ,不合时宜谓之 古 。)原是打柴为生;皆因他有了年纪,挑不动柴草,众人就叫他看着过秤,得了利息大家平分。这也是他素日为人拿好儿换来的。

  一日,闲暇无事,偶然想起: 三年前,东塔洼赵大欠我一担柴钱四百文,我若不要了,有点对不过众伙计们;他们不疑惑我使了,我自己居心实在的过意不去。今日无事,何不走走呢。 于是拄了竹杖,锁了房门,竟往东塔洼而来。

  到了赵大门首,只见房舍焕然一新,不敢敲门,问了问邻右之人,方知赵大发财了,如今都称 赵大官人 了。老头子闻听,不由心中不悦,暗想道: 赵大这小子,长处掐,短处捏,那一种行为,连柴火钱都不想着还。他怎么配发财呢? 转到门口,便将竹杖敲门,口中道: 赵大,赵大。 只听里面答应道: 是谁,这未 赵大 、 赵二 的? 说话间,门已开了,张三看时,只见赵大衣冠鲜明,果然不是先前光景。赵大见是张三,连忙说道: 我道是谁,原来是张三哥。 张三道: 你先少合我论哥儿们。你欠我的柴火钱,也该给我了。 赵大闻听,道: 这有什么要紧。老弟老兄的,请到家里坐。 张三道: 我不去,我没带着钱。 赵大说: 这是什么话? 张三道: 正经话。我若有钱,肯找你来要帐吗? 正说着,只见里面走出一个妇人来,打扮的怪模怪样的,问道: 官人,你同谁说话呢? 张三一见,说: 好呀!赵大,你干这营生呢,怨的发财呢! 赵大道: 休得胡说,这是你弟妹小婶。 又向妇人道: 这不是外人,是张三哥到了。 妇人便上前万福。张三道: 恕我腰疼,不能还礼。 赵大说: 还是这等爱顽。还请里面坐罢。 张三只得随着进来,到了屋内,只见一路一路的盆子堆的不少。彼此让坐。赵大叫妇人倒茶。张三道: 我不喝茶。你也不用闹酸款,欠我的四百多钱总要还我的,不用闹这个软局子。 赵大说: 张三哥,你放心,我哪就短了你四百文呢。 说话间,赵大拿了四百钱递与张三。张三接来揣在怀内,站起身来,说道: 不是我爱小便宜,我上了年纪,夜来时常爱起夜。你把那小盆给我一个,就算折了欠我的零儿罢。从此两下开交,彼此不认得,却使得? 赵大道: 你这是何苦!这些盆子俱是挑出来的,没沙眼,拿一个就是了。 张三挑了一个趣黑的乌盆,挟在怀中,转身就走,也不告别,竟自出门去了。

  这东塔洼离小沙窝也有三里之遥。张二满怀不平,正遇着深秋景况,夕阳在山之时,来到树林之中,耳内只听一阵阵秋风飒飒,败叶飘飘,猛然间滴溜溜一个旋风,只觉得汗毛眼里一冷。老头干将脖子一缩,腰儿一弓,刚说一个 好冷 ,不防将怀中盆子掉在尘埃,在地下咕噜噜乱转,隐隐悲哀之声,说: 摔了我的腰了。 张三闻听,连连唾了两口,捡起盆子往前就走。有年纪之人如何跑的动,只听后面说道: 张伯伯,等我一等。 回头又不见人,自己怨恨,道: 如何白日就会有鬼?想是我不久于人世了。 一边想,一边走,好容易奔至草房,急忙放下盆子,撂了竹杖;开了锁儿,拿了竹杖,拾起盆子,进得屋来将门顶好,觉得困乏已极,自己说: 管他什么鬼不鬼的,且梦周公。 刚才说完,只听得悲悲切切,口呼: 伯怕,我死的好苦也! 张三闻听,道: 怎么的竟自把鬼关在屋里了? 别古秉性忠直,不怕鬼邪,便说道: 你说罢,我这里听着呢。 隐隐说道: 我姓刘名世昌,在苏州阊门外八宝乡居住。家有老母周氏,妻子王氏,还有三岁的孩子乳名百岁。本是缎行生理。只因乘驴回家,行李沉重,那日天晚,在赵大家借宿。不料他夫妻好狠,将我杀害,谋了资财,将我血肉和泥焚化。到如今闪了老母,抛却妻子,不能见面。九泉之下,冤魂不安,望求怕怕替我在包公前伸明此冤,报仇雪恨,就是冤魂在九泉之下,也感恩不尽。 说罢,放声痛哭。张三闻听他说的可怜,不由的动了他豪侠的心肠,全不畏惧,便呼道: 乌盆。 只听应道: 有呀,伯伯。 张三道: 虽则替你鸣冤,惟恐包公不能准状,你须跟我前去。 乌盆应道: 愿随伯伯前往。 张三见他应叫应声,不觉满心欢喜,道: 这去告状,不怕包公不信。言虽如此,我是上了年纪之人,记性平常,必须将他姓名住处记清背熟了方好。 于是从新背了一回,样样记明。

  老头儿为人心热,一夜不曾合眼,不等天明,爬起来,挟了乌盆,拄起竹杖,锁了屋门,竟奔定远县而来。出得门时,冷风透体,寒气逼人,又在天亮之时。若非张三好心之人,谁肯冲寒冒冷,替人鸣冤。及至到了定远县,天气过早,尚未开门;只冻得他哆哆嗦嗦,找了个避风的所在,席地而坐。喘息多时,身上觉得和暖。老头儿又高兴起来了,将盆子扣在地下,用竹杖敲着盆底儿,唱起什不闲来了。刚唱一句 八月中秋月照台 ,只听的一声响,门分两扇,大爷升堂。

  张三忙拿起盆子,跑向前来喊 冤枉 。就有该值的回禀,立刻带进,包公座上问道: 有何冤枉?诉上来。 张三就把东塔洼赵大家讨帐,得了一个黑盆,遇见冤魂自述的话,说了一遍。 现有乌盆为证。 包公闻听,便不以此事为妄谈,就在座上唤道: 乌盆。 并不见答应。又连唤两声,也无影响,包公见别古年老昏愦,也不动怒,便叫左右撵去便了。,

  张老出了衙门,口呼: 乌盆。 只听应道: 有呀,怕伯。 张老道: 你随我诉冤,你为何不进去呢? 乌盆说道: 只因门上门神拦阻,冤魂不敢进去,救怕伯替我说明。 张老闻听,又嚷 冤枉 。该值的出来,咳道: 你这老头子还不走!又嚷的是什么? 张老道: 求爷们替我回复一声: 乌盆有门神拦阻,不敢进见。 该值的无奈,只得替他回禀;包公闻听,提笔写字一张,叫该值的拿去门前焚化,仍将老头子带进来,再讯二次。张老抱着盆子,上了公堂,将盆子放在当地,他跪在一旁。包公问道: 此次叫他可应了? 张老说: 是。 包公吩咐: 左右,尔等听着。 两边人役应声,洗耳静听。只见包公座上问道: 乌盆。 不见答应。包公不由动怒,将惊堂木一拍: 我骂你这狗才!本县念你年老之人,方才不加责于你,如今还敢如此。本县也是你愚弄的吗? 用手抽签,吩咐打责了十板,以戒下次。两旁不容分说,将张老打了十板。闹得老头儿毗牙咧嘴,一拐一拐的,挟了乌盆,拿了竹杖,出衙去了。

  转过影壁,便将乌盆一扔,只听得嗳呀一声,说: 碰了我脚面了! 张老道: 奇怪!你为何又不进去呢? 乌盆道: 只困我赤身露体,难见星主。没奈何,再求伯伯替我申诉明白。 张老道: 我已然为你挨了十大板,如今再去,我这两条腿不用长着咧。 乌盆又苦苦哀求。张老是个心软的人,只得拿起盆子。他却又不敢伸冤,只得从角门溜溜秋秋往里便走。只见那边来了一个厨子,一眼看见,便叫: 胡头儿,胡头儿,那老头儿又来了。 胡头正在班房谈论此事说笑,忽听老头子又来了,连忙跑出来要拉。张老却有主意,就势坐在地下,叫起屈来了。

  包公那里也听见了,吩咐带上来,问道: 你这老头子为何又来?难道不怕打么? 张老叩头道: 方才小人出去又问乌盆,他说赤身露体,不敢见星主之面。恳求太爷赏件衣服遮盖遮盖,他才敢进来。 包公闻听,叫包兴拿件衣服与他。包兴连忙拿了一件夹袄,交与张老。张老拿着衣服出来,该值的说: 跟着他,看他是拐子! 只见他将盆子包好,拿起来,不放心,又叫着: 乌盆,随我进来。 只听应道: 有呀,伯伯,我在这里。 张老闻听他答应,这一回留上心了,便不住叫着进来。到了公堂,仍将乌盆放在当中,自己在一旁跪倒。包公又吩咐两边仔细听着,两边答应 是 。此所谓上命差遣,概不由己。有说老头子有了病了的,有说大爷好性儿的,也有暗笑的。连包兴在旁也不由的暗笑: 老爷今日叫疯于磨住了。 只见包公座上呼唤: 乌盆。 不想衣内答应说: 有呀,星主。 众人无不诧异。只见张老听见乌盆答应了,他便忽的跳将起来,恨不能要上公案桌子。两旁众人叱喝,他才复又跪下。包公细细问了张老。张老仿佛背书的一般:他姓甚名谁,家住哪里,他家有何人,作何生理,怎么遇害,是准害的,滔滔不断说了一回,清清楚楚。两旁听的无不叹息。包公听罢,吩咐包兴取十两银子来,赏了张老,叫他回去听传。别古千恩万谢地去了。

  包公立刻吩咐书吏办文一角,行到苏州,调取尸亲前来结案。即行出签,拿赵大夫妇,登时拿到,严加讯问,并无口供。包公沉吟半晌,便吩咐: 赵大带下去,不准见刁氏。 即传刁氏上堂。包公说: 你丈夫供称陷害刘世昌,全是你的主意。 刁氏闻听,恼恨丈夫,便说出赵大用绳子勒死的,并言现有未用完的银两。即行画招,押了手印。立刻派人将赃银起来。复又带上赵大,叫他女人质对。谁知这厮好狠,横了心再也不招,言银子是积攒的。包公一时动怒,请了大刑,用夹棍套了两腿,问时仍然不招。包公一声断喝,说了一个 收 字。不想赵大不禁夹,就呜呼哀哉了。包公见赵大一死,只得叫人搭下去,立刻办详,禀了本府,转又行文上去,至京启奏去了。

  此时尸亲已到。包公将未用完的银子,俱叫他婆媳领取讫;并将赵大家私奉官折变,以为婆媳养赡。婆媳感念张老替他鸣冤之恩,愿带到苏州养老送终。张老也因受了冤魂嘱托,亦愿照看嫡居孤儿。因此商量停当,一同起身往苏州去了。

  要知后事如何,下回分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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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讹 讹诈。

  戥子 也作 等子 ,一种称量金银、药品等的小秤。

  戥平 平:旧指一种衡量的标准。

  阎 音chang。

  昏愦 今写作 昏馈 ,眼花耳聋,比喻头脑糊涂,不明是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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