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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 第六根足趾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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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 第六根足趾(一)

时间:17-06-05 22:05:21 | 点击:412

  
  
  
    
  

  空气里充满了芬芳醇厚的酒香,红泥小火炉的火并不大,却恰好能使得这阴森寒冷的山窟,变得温暖舒服起来。

  陆小凤轻轻叹了口气,道: 我总算没有找错地方,而且来得正是时候。

  霍休也叹了口气,道: 我真不懂,你这人为什么总是能在我有好酒喝的时候找到我。

  他微笑着,转过头,一双发亮的眼睛,使得这已垂暮的老人看来还是生气勃勃,微笑着道: 你若是不怕弄脏你的衣服,就坐下来喝一杯吧!

  陆小凤看着自己身上鲜红的斗篷,再看看他身上已洗得发白的旧衣服,忍不住笑道: 等我有你这么多家当的时候,我也会穿你这种衣服的。

  霍休道: 哦?

  陆小凤道: 这种衣服只有你这种大富翁才配穿,我还不配。

  霍休道: 为什么?

  陆小凤道: 因为一个人若到了真正有钱的时候,无论穿什么衣服都无所谓了。

  霍休微笑道: 只可惜你永远也发不了财的!

  陆小凤道: 为什么?

  霍休道: 因为你太聪明,太聪明的人都发不了财的。

  陆小凤道: 可是上次我们见面时,你还说我迟早有发财的一天。

  霍休道: 那只因为上次我还没有发现你这么聪明。

  陆小凤道: 你几时发现的?

  霍休道: 刚才。

  陆小凤又笑了。

  霍休道: 除了你之外,只怕还没有第二个人能如此顺利就找到这里来。

  陆小凤笑道: 那是不是因为别人都没有我这么听话?

  霍休点点头,说道: 看到门上的 推 字时,十个人中至少有九个不肯推门的,不推门就根本进不来,看到 转 字若是不转,无论谁也休想走出我那九曲迷阵,看到 停 字若不停,纵然不被乱箭射成个刺猬,也得掉在油锅里脱层皮。

  陆小凤道: 但最厉害的恐怕还是上面那屋子里的迷魂香了,连花满楼都几乎被迷倒,能想得到那两碗酒非但没有毒药,反而有解药的人,只怕也不多。

  霍休道: 你却已想到了。

  陆小凤笑了笑,道: 我只知道你这人不管是好是坏,至少还不会要朋友上当,因为你的朋友根本就没几个,死一个就少一个。

  霍休用一双发亮的眼睛盯着他,过了很久,忽然问道: 你还知道什么?

  陆小凤也在凝视着他,过了很久,才缓缓说道: 我还知道你并不姓霍的,你本来的名字是上官木。

  霍休居然面不改色,淡淡道: 不错。

  陆小凤道: 你跟阎铁珊、独孤一鹤,本来都是金鹏王朝的重臣。

  霍休道: 不错。

  他的脸色居然还是很平静,连一点内疚忏悔的意思都没有。

  陆小凤叹了口气,道: 但后来你们却见利忘义,将那笔财富吞没了,你们一到了中土,就躲了起来,并没有依约去找那位第十三代大金鹏王

  霍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,道: 你错了。

  陆小凤皱眉道: 错了?

  霍休道: 只有这一点错了。

  陆小凤道: 哪一点?

  霍休道: 失约的并不是我们,而是跟着上官谨出亡的小王子。

  陆小凤怔住,这一点的确是他想不到的,他根本就不相信。

  霍休道: 他非但没有在我们约的地方等我们,而且一直在躲着我们,我们寻找了几十年,都没有找到他。

  陆小凤道: 这么样说来,并不是你们在躲他,而是他在躲你们?

  霍休道: 不错。

  陆小凤说道: 你们是他父王托孤的重臣,又带着一大笔本来属于他的财富,他为什么要躲着你们?难道他有毛病?

  霍休冷冷道: 因为那笔财富并不是他的,而是金鹏王朝的。

  陆小凤道: 这又有什么分别?

  霍休道: 不但有分别,而且分别很大。

  陆小凤道: 哦?

  霍休道: 他若承受了这笔财富,就得想法子利用这笔财富去夺回金鹏王朝失去的王权,那并不是件容易事,非但要吃很多苦,而且随时都可能有性命之危。

  陆小凤同意,生在帝王之家,有时也并不是件幸运的事。 愿生生世世莫生于帝王家 ,这句话的辛酸,也不是普通人能体会得到的。

  霍休目中忽然露出种无可奈何的悲伤之色,缓缓道: 只可惜我们那小王子,并不是田单光武那样的人。

  陆小凤忍不住问道: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?

  霍休道: 他跟李后主一样,是个人;也跟宋徽宗一样,是位画家,他从小就已被人称为 诗书画 三绝。

  他叹息着又道: 这么样一个人,他的生性自然很恬淡的,对于王位的得失,他也许不在乎,只想能诗酒逍遥,平平静静的过一生,何况

  陆小凤道: 何况怎么样?

  霍休道: 上官谨的财富,本来已足够他们逍遥一生了。

  陆小凤不再说话,但不说话的意思,并不表示他已相信。

  霍休道: 你不信?

  陆小凤还是不说话。

  霍休道: 我们为了复兴金鹏王朝而准备的军饷和武器,你刚才想必已见到。

  陆小凤点点头。

  霍休道: 我们利用金鹏王朝的财富,的确又赚了不少钱,但那也只不过是为了想利用这笔财富,游说你们当朝的重臣,借兵出师,但小王子若不在,我们岂非出师无名?

  他的话显然已使得陆小凤不能不信,但陆小凤却还是忍不住问道: 他若真的一直在躲着你们,现在为什么又忽然要找你们了?

  霍休冷冷道: 以前也并不是没有人来找过我们。

  陆小凤道: 哦?

  霍休道: 外面那四个老头子,你刚才想必已见过了。

  陆小凤恍然道: 他们难道全都是冒充大金鹏王,来谋夺这笔财富的?

  霍休点点头,淡淡道: 他们要发财,我就让他们一天到晚面对着那些黄金珠宝,他们要冒充帝王,我就让他们一天到晚穿着龙袍坐在王位上,他们虽然想骗财,我却并没有亏待他们。

  陆小凤叹了口气,苦笑着: 看来你也不是君子,君子是绝不会用这种法子对人的。

  其实他也不能不承认,用这种法子来对付那种人,正是再恰当也没有的了。

  霍休道: 这件事本是个很大的秘密,除了我们四人和小王子外,本不该有别人知道的。

  陆小凤道: 既然如此,他们又怎么会知道?

  霍休道: 他们也不知道。

  陆小凤怔住,这句话的意思他听不懂。

  霍休道: 知道这秘密的,是另外一个人,他们只不过是被这人利用的傀儡而已。

  陆小凤道: 这人是谁呢?

  霍休道: 不知道。

  陆小凤道: 连他们也不知道?

  霍休冷笑道: 你若是他,你会不会以真面目见人?

  陆小凤苦笑道: 我不会。

  霍休道: 他们一共只见过这人三次,每次见到他时,他的容貌都不一样,若不是因为他说话的声音并没有改变,他们根本就不相信那是同一个人。

  陆小凤道: 看来这人不但计划周密,而且还是个精通易容术的高手。

  花满楼一直在静静的听着,忽然道: 真正精易容术的高手,连声音也可以改变的。

  陆小凤道: 哦!

  花满楼道: 易容术也就是东瀛扶桑三岛上所说的忍术,其中有一种功夫,练好了就能控制自己咽喉的肌肉,使说话的声音完全改变。

  陆小凤道: 连你也分别不出?

  花满楼道: 这种功夫若是已练到了家,就连我也分辨不出。

  陆小凤沉吟着,道: 难道这次找我们来的那大金鹏王,也是冒牌的!

  霍休道: 我请司空摘星去偷那丹风公主,为的就是要查明他的真假,只可惜他偏偏也是你的朋友!

  陆小凤道: 幸好你后来总算还是得手了,上官丹凤毕竟还是已落入你手里。

  霍休道: 谁说她已落在我手里?

  陆小凤皱眉道: 难道没有?

  霍休道: 没有。

  陆小凤又怔住,他知道霍休绝不是个说谎的人。

  霍休说的若不是谎话,上官丹风又怎么会忽然失踪了呢?他想不通,没有人能想得通。

  霍休道: 直到现在,我还没有见过她这个人!

  陆小凤道: 上官飞燕你也没有见过?

  霍休道: 这名字我连听都没有听见过!

  陆小凤更想不通了,这件事变化的复杂与诡谲,已完全出了他意料之外,他苦笑着道: 难怪阎铁珊一听说我知道这秘密,就要赶我走了,他想必认为我也是串通好了,来谋夺这笔财富的。

  霍休道: 当时你却以为他是因为秘密被揭穿,而恼羞成怒了。

  陆小凤只有承认。他现在终于也明白,阎铁珊临死前看着上官丹风时,为什么会有那种奇怪的表情。但上官丹凤难道真是个为了谋财而杀人的凶手?

  他还是不能相信,这件事若真是个骗局,为什么又有那么多人要阻止他管这件事?青衣楼为什么会派出人来,阻止他和大金鹏王见面?

  花满楼忽然道: 你最后一次见到那小王子,是在什么时候?

  霍休道: 是在四十多年以前。

  花满楼道: 那时他有多大年纪?

  霍休道: 十三岁。

  花满楼道: 事隔四十多年,当年十三岁的小王子,现在也已是个垂暮的老人了。

  霍休长长叹了口气,道: 岁月无情,每个人都要老的。

  花满楼道: 那么你又怎么能分辨出现在一个六十岁的老人,是不是当年那十三岁的小王子?

  霍休沉吟着,道: 这其中也有个秘密,这秘密还不曾有别人知道!

  花满楼没有再问,他认为每个人都有权保留自己的秘密。

  但霍休却已接着道: 可是我信任你们,所以我愿意将这秘密告诉你们。

  花满楼以沉默表示感激,能获得霍休这种人的信任,并不是件容易事。

  霍休道: 金鹏王朝的每一代帝王,都是生有异像的人,他们每一只脚上,都生着六根足趾。

  陆小凤恍然道: 你就因为这一点,才能发现外面那四位老人都是冒牌的。

  霍休点点头,道: 这秘密就算有人知道,也很难伪装,双脚上都生着六趾的人,我至今还没有见过第二个。

  陆小凤笑道: 我连一个都没有见到过。

  霍休笑了笑,道: 有四条眉毛的人也不多的。

  陆小凤也笑了。

  霍休道: 所以你现在只要能设法脱下那位大金鹏王的靴子来,看看他脚上有几根足趾,就可分辨出他的真假了。

  陆小凤道: 这并不难。

  霍休微笑道: 脱男人的靴子,至少总比脱女人的裤子容易些。

  陆小凤叹了口气,道: 看来你的确也不是个君子,完全不是。

  霍休却又叹息了一声,道: 要做君子并不难,要做我这样的小人,才是件难事。

  陆小凤明白他的意思。无论谁有他这么多财富要看管,都不能不先以小人之心去提防着别人的。

  霍休又说道: 这次那大金鹏王若真的是当年的小王子,我也可将肩上这副担子卸下来了,否则

  陆小凤道: 否则我就也将他请来,和外面的那四位老人作伴。

  他们走出这神秘的山窟时,已是凌晨。春风冷而清新,青山翠绿,草上的露珠在曙色中看来,远比珍珠更晶莹明亮,这世界还是美妙的。

  陆小凤深深的吸了口气,苦笑道: 我的预感并没有错,今天我果然又遇见了件怪事。

  这件事的发展和变化,的确不是任何人能想像得到的。

  花满楼忽然道: 你想,这世上是不是真的会有双脚上都长着六根足趾的人?

  陆小凤道: 我不知道,我没见过。

  花满楼道: 世上若根本没有这种人,我们也就永远找不到真正的大金鹏王了,霍休说的就算不是真话,岂非也变成了真的?

  陆小凤沉吟着,忽又笑了笑,道: 我只知道这本是个无奇不有的世界,本就有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人。

  花满楼也笑了,道: 不错,一个人既然可以有四条眉毛,为什么不能有六根足趾呢?只可惜你的四条眉毛,已只剩下两条。

  陆小凤摸着自己的上唇,微笑着道: 这次你又错了。

  花满楼道: 什么事?

  陆小凤道: 胡子无论被人刮得多光,都一样还是会长出来的。

  他说完了这句话,就看见一个人幽灵般从弥漫着晨雾的树林中走了出来。

  她的脸色苍白,虽然显得疲倦而憔悴,却还是非常美丽的。

  陆小凤认得她: 叶秀珠叶姑娘?

  叶秀珠点点头。

  陆小凤道: 叶姑娘莫非是在这里等人?

  叶秀珠摇摇头,道: 昨天晚上,我一直都在这里。

  陆小凤道: 为什么?

  叶秀珠黯然道: 我们在这里,埋葬了家师和小师妹,大师姐已累了,我 我却睡不着。

  她的确是峨嵋四秀中最老实的一个,一看见男人,几乎连话都说不出了。

  陆小凤叹了口气,对这个女孩子,他心里的确觉得很抱歉,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  叶秀珠却忽然又说道: 我们一直没有追上西门吹雪,所以 现在我们连三师妹的死活都不知道。

  陆小凤道: 我会去替你们找她回来的。

  叶秀珠头垂得更低,过了很久,才轻轻道: 我还有句话要告诉你。

  陆小凤等着她说下去。

  叶秀珠道: 这句话本来是三师妹想告诉你们的,可是她还没有说出来,就已 就已 她声音突然哽咽,悄悄的用衣袖拭了拭泪痕,才接着道: 家师这次到关中来,就因为他老人家得到个消息,知道青衣第一楼,就在珠光宝气阁后面的山上。

  陆小凤忍不住道: 无论谁得到的消息,都不一定完全是正确的。

  叶秀珠霍然抬头,道: 但三师妹却是因为这句话而被人暗算的,显然有人不愿她将这句话说出来,所以我认为这句话一定很重要,才来告诉你。 她面上露着悲愤之色,声音也大了。

  陆小凤又不禁觉得很抱歉,苦笑道: 我知道你的好意,无论如何,我若查明了这件事,一定会先来告诉你。

  叶秀珠又垂下了头,沉默了很久,才轻轻的问道: 现在你们要到哪里去?

  陆小凤道: 我们要去看一个脚上长着六根足趾的人

  叶秀珠又抬起头,吃惊的看着他,忽然转过身,很快的走了。

  花满楼叹了口气,道: 我想她现在一定会认为你是个疯子。

  陆小凤也叹了口气,苦笑道: 现在连我自己都渐渐觉得自己有点疯了。

  长廊中黝暗而静寂,他们在长廊的尽头处等着,已有人为他们进去通报大金鹏王。

  花满楼忍不住悄悄道: 你想你有没有把握能脱下他的靴子来?

  陆小凤道: 没有。

  花满楼道: 你有没有想出什么法子?

  陆小凤道: 想倒是想出了不少,却不知该用哪一种?

  花满楼道: 你说两种让我听听!

  陆小凤道: 我可以故意打翻一壶水,泼在他的脚上,可以故意说他的靴子很好看,请他脱下来让我看看。

  花满楼皱眉道: 你难道不知道这些法子有多蠢?

  陆小凤苦笑道: 我当然知道,但是这根本就是件蠢事,我又怎么能想得出不蠢的法子来?

  他没有再说下去,因为这时门已开了。

  大金鹏王还是坐在那张宽大而舒服的椅子上,脸上的表情,显得兴奋而急切,不等他们走进来,就抢着问道: 你们已找到了那三个叛臣?

  陆小凤道: 只找到两个。

  大金鹏王眼睛里发出了光,道: 他们的人呢?

  陆小凤道: 已经死了。

  大金鹏王动容道: 怎么会死的?

  陆小凤说话有点心不在焉,因为他还没有看见大金鹏王的脚──大金鹏王的膝上,盖着条织着金龙的薄被,好像很怕冷。

  花满楼却已经将经过简单的说了出来,又道: 我们没有找到霍休,因为他本就是个很难找到的人。 这是他第一次说谎,他忽然发觉说谎并不是件很困难的事。

  因为他说这句谎话时,心里并没有觉得对不起任何人。

  大金鹏王长长叹息了一声,恨恨道: 我本想见他们一面的,看看他们还有没有脸见我。

  花满楼忽然道: 现在我也想见一个人!

  大金鹏王道: 谁?

  花满楼道: 朱停。

  大金鹏王皱眉道: 我也正想问你们,我已派过两次人去请他,他都还没有来。

  花满楼沉思着,终于笑了笑,道: 这也许只因为他本来就是个懒人。

  陆小凤忽然道: 这张被上绣的龙真好看,简直就像是真的一样。

  这也是句蠢话,接着,他又做了件蠢事。他居然去掀起了这张被,然后他就真的像是个蠢人般怔在那里。大金鹏王的裤脚下竟是空的,两条腿竟已从膝盖上被切断了。

  大金鹏王道: 你是不是在奇怪我的腿怎么会忽然不见了的?

  陆小凤只有苦笑着点点头。

  大金鹏王叹道: 我的腿本来就有毛病,一喝了酒,就疼得要命,一个人年纪大了,毛病也就多了。 这是真话,陆小凤上次来的时候就已知道。

  大金鹏王苦笑着道: 可是一个像我这样的老人,除了喝酒外,还能有什么乐趣?

  陆小凤勉强笑道: 所以 你偷偷的又喝了酒?

  大金鹏王道: 我本来以为喝一点没关系的,谁知道三杯下肚,两条腿就肿了起来,而且竟溃了脓,所以 所以我就索性叫柳余恨把我这两条腿割断。

  他忽然大笑,又道: 现在我虽然已没有腿,却可以放心的喝酒了。今天晚上,我就要找你们拼一拼,看看我这老头子的酒量,是不是还能比得上你们这些年轻小伙子。

  陆小凤只有看着他苦笑。

  大金鹏王道: 你们若早来几天,我一定会将割下来的两条腿让你们看看,让你们知道,我的人虽已老,却还是有毒蛇噬手,壮士断腕的豪气。

  陆小凤忍不住问道: 现在那两条腿呢?

  大金鹏王道: 我已将它烧了。

  陆小凤愕然道: 烧了?为什么要将它烧了?

  大金鹏王说道: 这两条腿害得我十年不能喝酒,我不烧了它,难道还将它用香花美酒供起来不成?

  陆小凤说不出话来了,看着这老人面上骄傲而得意的表情,他忽然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是个呆子。

  又呆又蠢。

  长廊里还是黝暗而阴森的,他们慢慢的走了出去。

  花满楼忽然笑了笑,道: 现在你总算解决了个难题了。

  陆小凤道: 哦!

  花满楼道: 你已用不着再想法子去脱他的靴子,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靴子!

  陆小凤冷冷道: 你几时变得这么样滑稽的。

  但这件事却一点也不滑稽。现在连霍休也分不出这大金鹏王是真是假了。

  若说这只不过是巧合,他实在很难相信真有这么巧的事。

  若说这不是巧合,大金鹏王又怎会知道这秘密的?他们一离开霍休那小楼,就直接到了这里,大金鹏王除非有千里眼,顺风耳,否则又怎么会知道他们要来看他的脚?

 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,道: 我若一喝酒腿就肿,说不定也会把两条腿割掉的。

  花满楼叹道: 这世上拼了命也要喝酒的人,好像真不少。

  陆小凤忽然道: 那间屋子想必还为你留着,你为什么不进去睡一觉,莫忘记今天晚上人家还要找你拼酒。

  花满楼道: 你呢?

  陆小凤道: 我要去找一个人。

  花满楼道: 找谁?

  陆小凤道: 当然是去找一个女人,一个有脚的女人。

  花满楼脸上忽然发出了光,道: 不错,你应该赶快去找一个脚上有六根足趾的女人。

  陆小凤道: 哦?

  花满楼道: 莫忘记金鹏王朝每一代嫡系子孙,脚上都有六根足趾的,这本是他们的遗传,上官丹凤既然是大金鹏王的亲生女儿,脚上也应该有六根足趾的,你

  他没有再说下去,因为他忽然发现陆小凤又走了。

  将近黄昏,未到黄昏。花园里的花还是开得正艳,风中充满了花香,但却看不见人。

  上官雪儿并不在花园里。陆小凤找的并不是上官丹凤,因为他知道上官丹凤绝不会在这里。

  大金鹏王居然没有问他女儿的行踪,这也是件很奇怪的事。

  陆小凤现在却没有空想这件事,他只想赶快找到上官雪儿,他有一句话要问上官雪儿,一句很重要的话。

  他不想找她的时候,她总是在他面前晃来晃去,现在他急着要找她,这小妖精却偏偏连人影都看不见了。陆小凤叹了口气,穿过鲜花中的小径,忽然发现一扇角门。

  门是虚掩着的,后面是个小小的院子,院子里有一口水井。

  他推开门走进去,就终于找到了上官雪儿,这小妖精好像总是喜欢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。

  现在她竟一个人蹲在院子里,一双大眼睛霎也不霎的看着面前的一片空地,似已看得出了神。

  地上却什么也没有,连一根草也没有。

  陆小凤实在想不通,这块空地有什么好看的,忍不住道: 小表姐,你在看什么?

  雪儿既没有出声,也没有回头,就算是学究在考证经典时,也不会有她这么样专心。

  这小妖怪究竟在看什么呢?陆小凤好奇心也不禁被引了起来。

  于是他也蹲了下去,蹲在雪儿身旁。雪儿的眼睛盯着什么地方看,他的眼睛也盯着什么地方看,他什么也没有看见。

  这地方显然已很久没有下雨了,地上的泥土很干燥,外面的花园里虽然花草茂密,这地方却只有一片寸草不生的黄土。

  那口井仿佛也已很久没有用过了,井口的辘架上,也积着一层黄土,院子两旁有几间破旧的厢房,门上的铁锁已生锈。

  陆小凤看来看去,也看不出雪儿蹲在这里干什么。

  雪儿忽然道: 这里本是我祖父在世时,打坐学禅的地方。

  陆小凤知道她祖父就是昔年和霍休一起受命托孤的上官谨,也就是大金鹏王的重房皇叔。

  雪儿道: 自从我祖父一年前去世之后,这里就没有人来过。

  陆小凤终于又忍不住问道: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?

  雪儿霍然扭过头,瞪着他,道: 这句话正是我想问你的,你到这里来干什么?

  陆小凤道: 我 我是来找你的。

  雪儿道: 找我干什么?

  陆小凤道: 来看看你,跟你聊聊。

  雪儿板起了脸,冷笑道: 我说的话,你连一句都不信,我跟你还有什么好聊的!

  陆小凤笑了笑,道: 你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我连一句都不信?

  雪儿道: 你自己说的。

  陆小凤眨了眨眼,道: 你难道认为我说的话,句句都是真的?

  雪儿用一双大眼睛瞪着他,瞪了半天,忽然笑了。

  陆小凤也笑了,他忽然发现雪儿笑起来的时候,看来真是个又乖又听话的女孩子。

  雪儿却又板起了脸,道: 你要跟我聊什么,现在就聊吧。

  陆小凤道: 我想问问你,你最后一次看见你姐姐,是在什么时候?

  雪儿道: 就是你带花满楼回来的那一天,也就是我们出去找你的那一天。

  陆小凤道: 你回来之后,就没有再看见过她?

  雪儿道: 没有。

  她脸上又露出了悲伤之色,道: 她平时一直对我很好,平时就算出去,也会告诉我的,但这次 这次她一定是被人害死了。

  陆小凤眼睛里带着思索的表情,道: 她平时是不是常出去?

  雪儿道: 以前她本不敢的,我祖父去世之后,她的胆子就渐渐大了,不但出去的时候渐渐多了起来,而且时常一出去就是半个月不回来,我总怀疑她在外面有了情人,可是她死也不肯承认。

  她补充着,又道: 我们的父母很早就已去世,我们一直都是跟着祖父的,所以她天不怕,地不怕,就怕我祖父。

  陆小凤道: 你叔叔后来不管她?

  雪儿摇摇头,道: 他想管也管不住,有一次他甚至把我姐姐锁在房里,我姐姐还是想法子溜出去了。

  陆小凤道: 他平时对你姐姐不好?

  雪儿道: 不好,他总是骂我姐姐,说她败坏了上官家的门风,我姐姐根本就不买他的账。

  她咬着嘴唇,轻轻道: 就因为这缘故,所以我才会怀疑是他害死我姐姐的。

  陆小凤道: 可是你姐姐并没有死。

  雪儿道: 谁说的?

  陆小凤道: 花满楼最近还看过她。

  雪儿冷笑道: 他看过我姐姐?他瞎得就像蝙蝠一样,怎么能看得见我姐姐?

  陆小凤道: 他听得出你姐姐说话的声音。

  雪儿的脸色忽然变了,道: 那一定是上官丹凤冒充她的,她们两个人长得本来就有点像,小时候就常常彼此模仿对方说话的声音,有一次她蒙着脸,学我姐姐说话的声音来骗我,连我都被她骗过了。

  陆小凤脸上也不禁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,这件事虽然越来越诡谲,也越来越有趣了。

  雪儿用力握着拳头,忽然又道: 你这么样一说,我就明白了,害死我姐姐的,一定是她。

  陆小凤道: 你是说上官丹凤?

  雪儿点点头,道: 她表面上虽然对我姐姐好,但我姐姐却常说她完全是虚情假意,因为她心里一直都在嫉妒我姐姐又比她聪明,又比她漂亮。

  她不让陆小凤开口,抢着又道: 她害死了我姐姐后,又故意在花满楼面前冒充我姐姐,让你们认为我姐姐还没有死。

  陆小凤叹了口气,不知道该说什么了,雪儿说的话虽然有点荒谬,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。

  雪儿忽然拉住他的手,道: 所以你一定要帮我一个忙。

  陆小凤道: 帮你什么忙?

  雪儿道: 帮我把我姐姐的尸体挖出来!

  陆小凤道: 你知道你姐姐的尸体被人埋在哪里?

  雪儿道: 我知道,一定就在这里。

  陆小凤想笑,又笑不出。

  雪儿的表情却很严肃,道: 我总是在花园里找,所以总是找不到,现在我才发现,她想必一定是在这里害死我姐姐的,所以就将尸体埋在这里了。

  陆小凤叹了口气,道: 你怎么发现的?

  雪儿道: 我祖父晚年的时候,变得就像是个老和尚一样,非但连一只蚂蚁都不肯踩死,而且常常用碎米来喂它们,所以这院子里本来有很多蚂蚁的。

  她的脸已因兴奋而发红,又说道: 但现在我已经在这里看了两个时辰了,连一只蚂蚁都没有看见。

  陆小凤道: 所以你认为

  雪儿抢着道: 我认为这块地下面一定有毒,所以连蚂蚁都不敢来。

  陆小凤道: 有毒?

  雪儿说道: 她一定是用毒药害死我姐姐的,现在毒已经从我姐姐的尸体里散发出来,渗入了土壤,所以连这里的泥土都被毒死了。

  陆小凤道: 泥土也会被毒死?

  雪儿道: 当然会,泥土也有活的和死的两种,活的泥土上,才长得出花草,才有小虫蚂蚁。

 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,接道: 你想得太多了,一个人小时候就胡思乱想,长大了,就会老得很快的。

  雪儿瞪着他,道: 你不肯帮我的忙?

  陆小凤苦笑道: 今天我做的蠢事已经够多了。

  雪儿又瞪了他半天,忽然大叫,道: 救命呀,陆小凤要强奸我。

  陆小凤也急了,道: 我连碰都没碰你,你鬼叫什么?

  雪儿冷笑说道: 我不但现在要叫,以后只要我碰见一个认得你的人,就要告诉他,你总是强奸我!

  陆小凤也叫了起来,道: 我总是要强奸你?

  雪儿道: 嗯, 总是 的意思,就是说你已强奸过我好多好多次了。

  陆小凤道: 你以为有人会相信小丫头的鬼话?

  雪儿道: 谁不相信,我就脱下衣服来给他看,要他看看我是不是还很小!

  陆小凤吃惊的看着她,不停的摇着头,喃喃道: 这丫头疯了,一定是疯了!

  雪儿道: 好,就算我疯了,所以我现在还要叫。 她果然真的又叫了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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